「工地調酒」背後的故事,爺們喝的不是「酒」

大量的保力達B空罐和沾有淡紅色的免洗杯充斥工地現場,有時候師傅豪邁爽朗地邀請「現場的監工」一起喝一杯,做為招待友好的象徵,而這些酒精性飲料還是以保力達B為大宗。保力達B具有「確定情誼」、「表示友好」、「拜碼頭交關」以及「安撫心情」,甚至「療傷止痛」的奇特作用。

保力達B在每個時代有特定的配方,在二十年前那一代是配米酒喝的,後來好一點的配米酒頭。晚上一杯成為另類的入睡安眠劑,這文化至今仍不歇。而工地旁的米粉湯店適時切嘴邊肉、大腸頭及豆腐佐以食之,這種勞工階級的酒吧餐館雖不夠潮,但真正是台灣原汁原味。

約略十年前那時候流行的是保力達B配上莎莎亞椰奶,這樣稱之為「一組」。近來已經有所變化,有些人會買上兩罐伯朗咖啡配做為提神,但大多數師傅配上維大力;若是大罐維大力稱為「大組」,小罐維大力稱為「小組」。

有些大型工地或是勞安特別嚴格的現場,則以保溫瓶掩護,甚至有些工地福利社及檳榔攤會用報紙包塑膠罐,內裝保力達B,或以白紙包之,在包裝上寫青草茶、養肝茶。大營造廠的福利社甚至有這種專門用來魚目混珠的貼紙。

但勞安是個大問題。任何工地飲酒都有罰則。大型公司常以扣錢的方式減少飲酒現象,工人看在錢的分上,也就放棄這些小小享受,畢竟大利當頭,不如快點拚數量領錢了事。但小型公司則較少有罰則,否則師傅們大概就甩頭而去了。

工地的現場周遭,在冬天也「應景」地會出現一些奇特的酒類,例如一罐一百元的紅酒、兩百元即有的二鍋頭或是高粱。最近有些年輕人會到7-11買上小小罐的伏特加及調酒,一來耍帥,二來禦寒。

酒精在工地現場,也因人而異。大多數擁有一技之長的師傅都只是淺嚐,開心喝下後,熱了身子就好去做事。愛吹噓酒店喝酒經驗的大領班、大包商即使愛喝,也不會在工地現場非飲不可。但有些工人師傅就是終身離不開酒,依我的觀察結果,工作環境愈是惡劣、待遇愈低的年長工人,通常愈經常飲用酒精以自我麻痺。

而依賴酒精的粗工不同,他們常常一身窮困,破衣爛褲的連雨鞋都會漏水,雨衣也是「小北百貨」或五金行內買來的十九元輕便型,一天內就會變成破塑膠布。這些人喝酒後,暫時放棄思考待遇,也就不在乎了。微醺,稍稍地麻痺、止痛,且停止抱怨和思考。而且很可能離開了這個工作,就沒有可以共飲的對象。

在冬天晚上收工,往往是愈夜愈冷,況且飄雨的日子連路邊攤也沒有,窮人的無聊花不起錢,就只能將空閒的時間盡快打發,如此活著。隨著年紀漸長,慢慢能理解他們喝的,其實有時候不只是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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